文/aiyuenny

2004年12月15日，离我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。早晨起来惊喜地发现：见红了！走到户外，感觉和平常不太一样，原来一直顶着胃的肚子好像一夜间下降了很多，让我感觉神清气爽、步履快捷，异常的轻松。更重要的是，我的心情特别愉快。因为医生说过，见红以后一般24到48小时后就会有分娩征兆，这么说，我的宝宝，她就要找妈妈来了！

17日凌晨2点，阵阵宫缩把我从睡梦中叫醒。其实宫缩从孕晚期开始就偶而会有，不过是无痛的，但是今天却伴着隐隐的痛。我知道，这些就是临产的征兆。

一开始，宫缩很有规律，5到6分钟一次，而且宫缩时也不见得有多疼。想想，这阵痛也不过如此，怎么人家会痛得死去活来？听医生介绍过，当间隔时间小于5分钟的时候可以去医院了，于是，我到冰箱里找了点东西填肚子，以免到宫缩更紧时吃不下饭了。

早晨6点，宫缩间隔时间缩短到4到5分钟，而且很规律，我下定决心去医院。

然而等我把老公叫起洗漱完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：我发现好久没有宫缩了。很长时间以后，总算等来一次，但和上次已经隔了约20分钟！这下子我又犹豫了，我听说20分钟一次的宫缩离正式生产还早着呢！可是之前有规律的宫缩又该做何解释呢？思虑再三，为了肚子里宝宝的安全起见，我和老公还是决定先去医院看看。

到了省妇保时才7点多，离上班时间还差得远，但医院里已是人满为患。由于没有经验，我和老公傻乎乎地在挂号窗口前的长队里排了很久想挂个急诊，等轮到了却被告知先去急诊室。想想也是，真要看急诊的哪有时间去挂号呢？

急诊室里人不多，几个医生穿着蓝色马夹，让人联想起救生员。听了我的描述，一个医生把我带到里面的一个房间里在一张床上躺下，拉下布帘，戴上一次性手套，看来，这就是摇篮妈妈说的万分难受的肛检了。

果然是名不虚传！其实肛检倒是不怎么疼，主要原因在于有异物进入到身体的深处探索引起的不适。虽说时间很短，也就一、两分钟的样子，可感觉上就特别的漫长。

检查结果是：宫口开一指。

我有些欣慰。按照宫口开全要十指算，我这也算是十步当中迈出第一步了，重要的是没觉得有多痛苦。后来才知道，这仅仅是前奏而已。

肛检完毕时已经到了医院上班时间。一位接班的医生过来看了看我的病历，说：“住院吧！”就这样，我开始了平生第一次住院生涯。

住院的第一个晚上让我终身难忘，一直睡不好，医生给打了安定才能睡着。第二天，我的宫缩仍然没什么起色，准备打持久战了。然而，一生最难忘的事就发生在这个晚上。

十点多，一个护士给我来打安定。针头刺进去后，一种胀胀的感觉沿着静脉迅速上传。我跟护士说：“怎么好像和白天打的时候感觉不一样的？”接下来护士好像说了句“是一样的呀”，可我意识已经模糊了。

不久，我就被剧烈的疼痛惊醒了。看了看时间，正好是12点，这样算来我睡了还不到2个小时。这次的疼痛比以前有规律得多，也厉害得多。那是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痛，它从我身体深处发出来，一开始非常的尖利，然后慢慢慢慢地蔓延到整个盆腔，但疼痛也随之逐渐减轻，与此同时我几乎能感到身体正在地被撕开一个口子。

疼痛一开始是十来分钟一次，一次半分钟左右，但迅速地缩短为7到8分钟，到5到6分钟，持续时间也延长到一分钟一次。尽管每次发作时我都不得不用手拼命地抵住尾椎骨以减轻疼痛，但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阵痛，它正在帮我打开我腹中宝宝的生命之门，离我宝宝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不远了!

一个病友起来上厕所，看我痛得不行，给我搬过来椅子，把枕头放在椅背上，让我面向椅背坐下，她说看别人用这种办法减轻疼痛，但我不行，我痛得根本无法张开腿坐下。

凌晨3点，阵痛缩短到了5分钟一次。我镇定地打了个电话给老公，告诉他赶紧来医院吧。

半个小时后，老公到了。我让他坐在床边，一只手拉住我的手，当疼痛来袭时，我捏紧他，他就用另一只手揉我的尾椎骨。等疼痛减轻，我的手放松了，他就休息一下。

我实在是太困了，就4到5分钟的疼痛间歇，居然也能睡着。就这样痛痛睡睡到了四点多钟。这时候阵痛密度已经达到了10分钟3次。入院时护士就再三吩咐，这种情况就要通知她们了。

一个漂亮的护士来了。她先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试一下宫缩强度。我很有信心地告诉她，这次特别有规律，不像以前那样断断续续的。不久后宫缩果然如约而至，但奇怪的是，这次以后原来不超过4分钟就有一次的宫缩居然隔了好几分钟还不来，我都感觉有些难为情，好像孩子撒谎骗大人似的。七、八分钟后，终于又有一次，但强度明显不如她没来病房的时候（真奇怪，好像我的宫缩怕羞的，只要一碰上检查就躲起来，实在没办法捱不过了才现身）。

护士给我做了一个肛检，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：“到产房去吧!”这下子我带的巧克力总算要派上用场了，我从容不迫地把它们放进衣服口袋里。老公推了轮椅让我坐上，就跟着护士坐电梯下楼。到了产房门口，里面的护士把我接了进去，家属被挡在门外。

先到了待产室。房间不大，两旁用帘子隔成一个个小间，从里面不时地传来呻吟声和呼噜声。

床位已经满了，护士安排我躺在过道的一张床上。床很高，我费了好大劲才爬了上去。又要做肛检。几分钟的时间到最后我实在熬不住，哀求她快把手拿出来吧。结果却是让人开心的，宫口已经扩张到八、九指。这时候一阵强烈的便意袭来，我知道我肚子里的小家伙正在使劲想出来瞧瞧我这个妈妈呢!

护士说了一句“要是想大便告诉我”就想离开，我急了，大叫：“我现在就很想大便呢！”她一听，忙说，那你宫缩时要哈气千万别用劲。我只好像只癞蛤蟆一样地哈气。接着护士赶紧推着我的床出了待产室。经过几个估计是剖腹产用的手术室，来到了走廊尽头的分娩室。

分娩室里除了两个医生没其他人，我被安置在最里面的一张产床上。这里出奇的冷，我瑟瑟发抖，嚷嚷着要被子。护士从里面的房间里抱来一床给我盖上，又挂上一瓶催产素。这时来了个医生，把手伸到里面左右地摸说是帮我扩张宫口。我感觉就像一只被人玩弄的小动物，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。

医生摸了一会儿，大概发现了一种可能是胎膜的东西，问我什么时候破的水，我说不知道。在核对了我的个人信息后，医生让我把两只手拉着床两边的扶手，把脚搁在脚环上，说：“现在可以用劲了，你要好好配合我们，宫缩的时候使劲，宫缩间歇时休息。”

我唯有喏喏的份。用劲是怎样的？就是像拉大便一样用自己的力气加上宫缩的力量把宝宝推进产道。可麻烦也来了，我一用劲，大便也快解出来了，我急得大叫。可医生说：“不要紧，要解就解出来了好了，很多人都这样的，不要觉得难为情!”就这样，从我记事起，第一次在人家眼皮底下解了一堆大便。护士马上就为我换了块垫巾，真是美丽的天使!

奇怪的是，在病房的时候，宫缩时疼得厉害，但现在宫缩时我一使劲反而不疼了，而更奇怪的是我的宫缩似乎仍然是怕医生的，原来很有规律，现在又变得有一搭没一搭的，所以宫缩强度不大，更多的只好靠我自己了。好在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很有耐心，我使劲的时候不断地为我打气，但几次之后还是觉得我运气时间不够长。于是我只能尽我所能坚持更长的时间，

几次下来，我就满头大汗了。已经是凌晨，肚子空空如也，一个护士就过来给我喂巧克力和水。挥汗如雨，以前看过，也在写文章时用过，但没见过，这时才知道还真有这样的时候。护士很耐心，不停地给我擦掉，至今令我感动不已。

对面墙上挂着钟，可我的近视眼看不见，分娩室里连个窗户也没有，所以也不知道是几点了。正在我觉得有点无聊的时候，外面一阵喧闹声，好几个医生、护士手忙脚乱地推了一个孕妇来到中间的产床上，说是快生了。连围在我旁边的医生护士也都拥上去帮忙去了。

我一边断断续续地使劲一边也没忘记留心旁边的情况。那个孕妇是第二胎，听说半夜才来的医院，到医院已是便意很强了。这不，现在不由自主地想使劲。医生叫她哈气，忍住，不然孩子直接生出来会撕裂会阴的。但孕妇说她实在忍不住了，要撕就撕裂好了，就这样，只听“哇”的一声婴儿的啼哭，孩子就出来了，是个八斤半的男孩。然后听到医生在给她处理伤口。

孩子响亮的啼哭让我羡慕不已，什么时候这声哭声才是属于我的？那个产妇安慰我，她生第一个的时候也用了很长的时间。医生说，现在外面已经能看见宝宝的头顶了，大概有一元硬币大，等到了铜钱那么大，就可以接生了。

医生的回答给了我巨大的力量。我的宝宝，我心心念念的宝宝，妈妈就要看见你了，你就要看见妈妈了!你健不健康？你长得怎么样？像爸爸多还是像妈妈多？九个多月来所有这些问题都将迎刃而解，而这一刻就在眼前了！

我又问了医生最后一个问题：那还要多久呢？医生轻描淡写地说，也就一个小时吧!

我又受挫了，还要一个小时!她不知道对我来说有多漫长！

我正沮丧着，旁边一阵骚动，原来那个产妇因为胎儿太大产后大出血了!所有的医生又都围了上去把她推出分娩室，大概到别的地方抢救去了。难怪都说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转悠了一回，在分娩室里生和死几乎是并存的。在这里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，就像那个产妇，刚才还安慰我来着，可没过几分钟就大出血说不出话了。

终于听到我的医生说，这个就快可以接生了。然后我就被七手八脚地穿上了一件奇怪的手术服，和哈衣差不多，还是“开档”的。

接下来就是侧切了，医生说先给我打点麻药。然后觉得下面凉凉的，好像是切开了一道口子。之后，在我最后一次用劲时，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出我的身体，原来紧紧的肚子一阵轻松，同时，听见“哇”的一声响亮的啼哭，这就是我的宝宝来到这个世界发出的第一声!

这时候是早晨八点十五分。医生马上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：“是个女儿。”

我有些高兴，想不到生孩子还挺轻松的嘛，我再生一个我也不怕！

护士去清理我的宝宝，称了一下重量，5斤9两，果然和医生预计的差不多。